Monday, September 18, 2006

小事—想起辰衝

半夜,因為忽然要翻查一些資料,往書櫃找其中一本最愛的書—湯禎兆的遊於日本映畫。當年很愛這書,因為當年很愛看日本電影,那時看湯的文字和影評都覺得很有味道,而且書的封面設計獨特,所以即使是學生時代,也捨得買下這本在圖書館已看過多遍的書。今晚翻著它,發現自己將它用包書膠包了起了,而且是用了「辰衝包書法」。

曾幾何時,我在辰衝當過小小的店員。在海港城老店。那是一所很別緻的店。老闆是一位姓李的老先生(相信辰衝是他的家族生意),很少話,但對下屬和書本一樣嚴謹。我有幸在那裡工作過數月,像渡過了一個秋天,學過一些辰衝的規矩,那時不覺怎樣,現在想來,那些小事都是很好的記憶。

我是店裡的小工,基本上一切低層工作也要踫。他們最不喜歡做的就是「包書」,所以經理很快教懂我辰衝包書法,從此這些重任便落在我手。辰衝包書法的大原則是愈少用膠紙愈好,還有一本書四隻角都要包得整齊貼服,不能馬虎,萬一老闆QC時發現不滿意,必被打回頭重造。

還有老闆是環保份子,店中所有用過一面的A4 紙都自動成為Cashier的Memo紙,只是我必需將一張A4紙分作均等的四份,放在一個memo格內。自少不是愛整齊的人,也不覺得隨手將一張紙分四份有何難度,偏偏李老闆就將我造的環保memo紙打回頭,說我「界」紙的邊位不是直線,相當難看。於是經理又要教我一遍,先將數張紙一起壓出深深的摺痕,然後將刀片從紙內向外「湯」開。這樣就可保證紙邊是不會突出的直線了。

問題是,要做到效果良好,一定要逐張紙「界」。將幾張紙壘起來的界的話,邊位仍是崩口的。

經理說:「老闆要求高嘛。」但這界紙法要多付出時間。可是當我見到大疊分割出來的紙都是一樣整齊如新,就明白為何他要這麼堅持了。他要我們知道,店中的一切都是給客人看到和用到的,必需以最好的表現出來。一本值一仟大元的書,和一張環保紙一樣,能表現出小店的態度。如他發現我們不小心對待書本,就會黑面,叫經理轉告正確待書的方法。

我有理由相信,李先生對小節的嚴謹,皆因他是唸建築出身的,他說那分店的室內設計出自他手筆,的而且確,去過那所舊辰衝的(現在該是LCX的一部份),都會感到那小店跟其他的分店有所不同,很有英國小書店的溫暖和學術味道。

小店全用深啡色的木書架,當中佔當眼位置的是一列新鮮出爐的Paperback,接著的是一堆洋雜誌,之後是Bargain Corner和Children's Corner。但我最愛打主意的,是店中那個小房間,是一個專賣Art Books的位置,電影、建築、油畫、舞蹈等等…那時很希望有天可以逐本逐本將膠袋拆開讀個夠。但我每天能跟它們有「親密接觸」的,只有早上數分鐘,因為經理派遣我做一項很重要的工作—每天回來第一件事,就是拿著雞毛掃,掃一片全店書架上的書,確保老闆和客人們觸摸書本時,不會感覺到上面有塵。我視這工作像小和尚每早掃落葉,工作簡單,但需專心地做。掃至Art Books Section時,我便會認一下書的名字,於是很多Artist的名字都是從那些早上記回來的。

正門的右面是付款處,也是「掌櫃的」跟一些熟客們聊天、談小說、建築、甚至文學的地方。我記得那時一位港大的退休教授,就習慣於下午的優閒時份,前來跟李老先生聊天;這時站在一旁的另一位阿叔店員會趁機打蓋睡,女經理也趁機小休吃點心去…

那時的辰衝員工,對英文書有一定認識,所以會跟客人有交流,會給意見,有時會見到他們跟客人聊上半小時研究流行小說。

那所小店其實有不少名人來過,我記憶中有鄭丹瑞、谷德昭和他那時的音樂界女友。但於我來說,最神聖的一次是…一位女客人前來,跟經理說兩句,經理拿過她的書單,執了大堆英國文學的書本,是Jane Austen那類的小說。女客人聲音低沉,我像不久前才聽過,卻記不起是誰。她離去後,經理問你知道那是誰嗎?我不知道。她說,你有看甜蜜蜜嗎?她是那編劇,剛拿了最佳編劇獎,是我們的熟客。
經理有所不知,那時我已聲稱自己很喜歡岸西,趕著追出去也來不及了吧。後來,我受不了海港城熱烈的聖誕氣氛,和週末也要上班的失落,於是轉職,當了補習老師。後來海港城大革新,那小店結束了。樂道總店成了熟客們的寄託。現在辰衝已經營網上書店了。

現在想來,書店店員的工作也許是我幹得最快活的工作。

9 comments:

Anonymous said...

我不愛包書, 但當過圖書館管理員, 將書放在屬於它們的位置感覺很好...早幾年也很有衝動去當個書店店員, 還覺得做郵差分信(不是送信, 在香港這地方送信毫不浪漫)這種工作很不錯...

siumanglung said...

書店職員是頗適合我們這種人的。
我怕吵,但又愛有生氣。於是有人出沒卻又靜靜的找自己愛的書,這種環境最適合我。

今天再想起更多瑣事,例如每早準時九點上班,客人零落的來買西報,他們多會拿著咖啡,所以染了一室咖啡香。記憶中還有一陣陣的香水味,相信是因為附近有香水店。

我寫這篇辰衝,是因為自從它之後,在香港再沒一所如此有味道和「人氣」的書店。人氣不是指人流,而是人性化。好像那些memo紙,還有我們從前要手抄那每本新書的ISBN Number,還有辰衝包書法。人味很濃。 我怕自己有天會忘了那些細節,所以趕快寫下來。

SBB said...

辰衝包書法係點既呢?
我包書都唔用膠紙的, 用地心吸力!

siumanglung said...

SBB, 用地心吸力的包書法好似好勁。
其實也許辰衝包書法無甚特別,只是…我沒想過包書要如此講究和用心。所以,也許是我自少做事太馬虎了…

Anonymous said...

世界很小、當我才生疑誰是那間伴我長大的辰衝中的小女生。唉,沒新鮮感了。

siumanglung said...

hans: 呢位兄台,難道我打破了你心中多年的fantasy? 哈哈哈…
我猜不到你是誰,既然不是很熟,應該還有點新鮮感吧,哈哈哈!

Anonymous said...

我也在辰衝做了一段長時間,但大概未跟你碰過面. 李先生(是一頭白髮那位吧)同事們戲稱他為"飄浮". 走路沒聲音喲!你的店是海運大廈未裝修前的店吧?是否Miranda與Miconia鎮店那年頭?Miranda好像於店關閉後已沒有再做.而Miconia則去了金鐘Kelly & Walsh一段時期.
入主辰衝是大二暑假的時候,樂道的黎姑娘是有點兒那個的天字第一號人物...而我偶爾經過還看到她正埋頭苦幹查baker & taylor.第二號人物是黎小姐的小季子(貌似mj)偉哥.特許十時半上班(我怎麼天生不是男人?)..想知他姓氏,他曰:我叫Nahoo(與YAHOO有沒有關就不得而知.大概有個印度女友的緣故, 神神化化)本來應該很浪漫的職業,可能是人物不對吧...
Hans兄,我才是你的fantacy啊!

siumanglung said...

Melody, 你說得對,我就是那個「朝代」的。記得第一天上班的lunch time,同事說,你知不知道這裡「包伙食」?然後帶我去樂道的「辰衝總部」開飯。嘩!現在回想,當然覺得那是一件很溫馨又有人情味的事,但我那時才剛中學畢業,只會覺得跟各位姐姐、x姑娘、叔叔食飯好難頂。所以匆匆吃過那頓飯,第二天起便沒有再去。有時匆匆吃個包,趕去HMV聽歌仔好過。
那些X姑娘其實好有趣,我記得馮姑娘也頗為幽默。
那時候,感覺上辰衝跟那時大間的藥材舖沒有分別,有歷史,但「唔型」。只是後來回想,才知當中有好些優良傳統。
看,現在連樂道的辰衝都無甚味道了。

Anonymous said...

對呀,你不提我也忘了有包伙食這回事,可我當時是暑期工,沒有資格去面聖.即使後期轉為短暫長工,已沒有氣力去娛樂那班aunties.沒記錯的話馮姑娘是聲如洪鐘的那位短髮婦人(咀邊有銷魂/八婆痣?).

其實間店係型,特別未裝修前有陣英國"除".知識份子都鍾意去蒲(現在大部份"型人"已轉戰pageone了吧.小女子亦有幸在此店上過數月工時.可是天下烏鴉一樣黑...鳥鴉當然是指那群管理層啦).

我無緣見識過大明星,只見過do姐,秋生,劉以達伉儷,任達華買畫具(當年海洋中心有文具部)及某些名字都忘了的暗星.現在HMV也搬了過對街..香港就是這樣糟的城市.只幾年的光景,連到老地方憑弔也可省回了.